作者/八月天

来源：啄木鸟杂志社（官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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抛开文学性与思想性这两个必备的标准之外，精彩而新颖的故事，无疑是一个好小说必要的条件。无论是通俗小说，还是严肃文学（纯文学）小说，都避不开故事这个核心的载体。

但生活是庸常的，繁杂的，无趣的，甚至是沉闷的，哪有那么多精彩而新颖的故事。可能有人会说，这个时代，现实中经常发生一些令人瞠目乃至震惊的故事，远远超出了小说。事实上，倘若小说（新闻作品除外）真的把现实中的故事记录下来，看上去倒又觉得很“假气”。为什么？很简单，现实生活不等于文学艺术。换句话说，生活真实不等于艺术真实。

窃以为，好小说的故事应该是新鲜的。新鲜包含两层意思：其一是写新鲜的故事，即故事本身是新鲜的；其二是依靠文学技巧把普通的故事写得新鲜。

新鲜而独特的故事，一方面需要作家从大海般博大的生活中去发现，即作家从各个渠道获取的现实故事本身具备“新鲜”特质，稍做加工即可成为小说故事。再就是基于作家的文学修养、生活经验和想象力等功力，根据现实生活“创造”一个新鲜的故事。无论是“发现”，还是“创造”，都需要作家拥有雄厚的文学功底和对生活的深刻认知。

把普通的故事写得新鲜，即作家动用一切文学技巧，使简单的故事变得不同寻常，因而让读者有“新鲜”感。这其实属于我们常说的“怎么写”的范畴。优秀的作家，往往会通过叙事技巧，打破事件原有秩序，对情节重新组合，把平直、无奇的故事，变得悬念迭起，跌宕曲折，最终为我们呈现一个“新鲜”的小说文本。

我从高一开始迷上小说创作，断断续续地，迄今已有三十八个春秋，除去三百多万字的退稿不说，发表、出版的短、中、长篇小说也有上百万字，算是一个老作者了。但对小说写作，还一直处在摸索、学习之中，尤其是近些年对小说如何“写新鲜的故事”和“把故事写得新鲜”这方面，做了一些思考与尝试，积累了一点儿心得体会。

《啄木鸟》杂志今年第七期刊发的中篇小说《七步诗谣》和去年第四期刊发的《非常约会》，都应该算我“讲好故事”的实验之作。

先说《七步诗谣》。这个案件，大约是十年前公安局一个朋友在闲谈中讲到的：外甥借了舅舅二十万元钱，钱还过了却没有把借条要回来，过了一段时间舅舅拿出借条说外甥没还，外甥当然不认，舅舅便把外甥告上法庭并胜诉。外甥盛怒之下绑架了舅舅，舅舅被“关押”在一所民房中三年有余，最后用几个月的时间抠出墙裙上的一颗钉子，捅开手铐得以逃脱。

这个案件吸引我的“亮点”，就是这个抠钉子细节。但我对其中的很多具体情况并不了解，比如舅舅被“关押”的三年多时间是如何度过的，他又是如何想到去抠钉子的，外甥打算一直把舅舅这么“关押”下去吗，他是怎么想的，内心有没有纠结与忏悔，等等。因为是外地的案件，无法了解到案情内幕，也找不到当事人采访。因此，我从听到案件就开始琢磨写一个小说，却一直都无从下手。它就这么在我大脑中发酵、沉淀，直到今年年初，才算找到了打开这个小说的“密码”：以抠钉子这个“新鲜点”为“原点”，以两条起初看上去不相干的叙述线索同时推进、最终形成一个故事的“圆”这种环形结构，达到制造悬念、增加阅读“新鲜”感的目的。

当然，具体创作中，还涉及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把握、人性的复杂、艺术真实等问题，这是一个作家最基本的技能，不再赘述。

再说《非常约会》。小说的故事原型，是我在企业时遇到的一个案件：1996年深秋，我们镇上的一家农机门市部宿舍内，看门的女孩与来找她玩的另两个女孩同时被杀。因为其中一个女孩是我所在企业的职工，我又分管保卫工作，加上我们企业有数百名的年轻男职工（有可能作案），便参与协助公安局的破案。案件没有一点头绪，一开始，公安局像大海捞针一样进行“地毯式”排查，计划对镇上企事业单位和相邻的两个村所有年轻男青年展开询问。大概过了十几天，刚刚把我们企业的男职工询问完，有人报告相邻村一个男青年肖某失踪了。公安局到肖某家一搜查，发现了血衣，初步确定凶手就是他。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将凶手缉拿归案。而这起凶杀案的真相，成了一个也许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谜。

二十余年过去了，我一直对这个案件“耿耿于怀”，期望能解开这个强奸杀人的迷案，甚至多次打听过公安局的朋友，但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凶手依然在逃。

这么一个强奸凶杀案，肯定没什么新鲜可言，故事更没有可以挖掘的深意。但我内心一直渴望以小说的形式呈现这个案件。于是，我调动自己的所有文学技能与生活经验，虚构了男女主人公这两个人物，叙事上采用“左右进攻”、“迂回”等不可预测的“足球策略”，以男女主人公的约会故事作为元叙述，把凶杀案嵌入约会中，又设计了女主人公“奇遇”凶手、快意恩仇的结局。意在创作一个融元叙述、“足球策略”叙事等技巧的别致而诡秘的文本。

以上所言，只是我对小说故事的一点儿浅显认识，难免有偏颇之处。请方家多多批评指正。

作者简介

八月天,本名尚伟民，中国作协会员，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，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。在《莽原》《啄木鸟》《山花》《雨花》《长江文艺》《北京文学》《山东文学》等文学期刊发表小说、散文及报告文学150多万字。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《现实书》《永远的村庄》，长篇小说《中原狐》《城市的月光》等，作品获过多种国家、省、市文学、新闻奖项。